作者简介：刘安龙，男，中国散文学会会员，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，富顺县作家协会主席，大型文学季刊《富顺文学》执行副主编。有富顺历史文化人物随笔集《富顺往事》面市。
原标题：第一书记（五）
十一
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，有些让人措手不及。
事后据一些村民回忆，端午节当天，村里许多在外务工的男劳力都回到村上过节。有的头天下午就回来，开始准备第二天的事情。陈艾和菖蒲要采一些回来，搁在门上；这些年来，人越来越懒，三角形的粽子沿江镇上有现卖，都买了些回来；鸭子也是在沿江镇街上买整只打整干净的回来，有的承包地里种了姜，左邻右舍掰几芽就可以炒仔姜鸭子了。
当日中午吃了午饭，有几个喝了酒的村民，大摇大摆走到贾老板的西瓜地里，摘下即将上市的西瓜，用拳头砸开就吃了起来。看瓜的工人在瓜棚里打瞌睡，全然不知外面发生的事情。几个村民见无人理睬，就一边吃瓜，一边向瓜棚走去……
贾老板接到工人打来电话时，正在老家喝酒。当他叫上车赶到锁江村现场时，气愤得手脚发抖。上百名男女老少在西瓜地里撒欢，有的在猛吃，有的见瓜就踢，有几个年轻人摘下西瓜当武器，相互追打投掷……全然不顾组长伍昌贵的苦苦劝阻。
到处都是血红色的瓜瓤，到处都是血红色的汁水……瓜地一片狼藉。
十二
凌晨3点，政法委书记又召集陈燕、熊武能、老赵几个村干部碰头。
政法委书记问：离伍昌贵尸体最近那些人你们可认识？是不是你们锁江村的人？
三人都说不认识。他们自称是伍昌贵的亲戚。但三人都表示平时没有见过这些人来过村里。
政法委书记向分管副县长兼公安局长会意地点点头，说，完全正确，那就行动吧。
政法委书记手拿电喇叭，带着队伍来到沿江镇镇政府门前，看见集聚的人明显少了。他用威严的目光扫视了一眼仍旧乱哄哄的场面，喊话：各位父老乡亲，我是辉县政法委书记李俊刚，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3点一刻，按照我们正常作息时间，此时大家都应该在自家的床上睡觉。伍昌贵老师非正常死亡一事，因事发突然，我们不可能马上就调查出一个结果。现在，请死者家属配合我们，将尸体转移到县殡仪馆冷藏。请不是死者家属的人离开尸体，远离现场。我再说一遍，请不是死者家属的人离开尸体，远离现场。
陈燕努力压住内心的波澜，走近那对母女，与她们紧紧地拥在一起，任由泪水汹涌而出。
十三
一周后，传来肖冰提拔交流的消息，升任市级部门副职，迈入副县级行列。辉煌的前程让这位未满40岁的年轻人志得意满。公示期间、要走未走之际，他电话召唤老同学陈燕到沿江镇党委书记办公室叙旧。陈燕则表现得相当冷淡，说，感谢肖书记对我和张平的照看，为了避嫌，自己已经说服老公，放弃锁江村九、十组那10公里道路项目的投标。
收了电话，陈燕感觉到从未有的轻松，又感到手头有许多事情要做，首要的是去伍昌贵家看看。至于自己第一书记下派时间满了之后何去何从，局长已经给她分析并透露了一些想法，因为伍昌贵非正常死亡事件，她可能得不到提拔。局长表示，她下派期满回到局里，过去那个文化股长的岗位仍然是她的。
正待提包出办公室，屋里一黑，贾老板的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口。对于这个人，陈燕可谓恨之入骨。贾老板尚未坐定，陈燕冷冷地问：你给了伍昌贵多少？
贾老板耷拉着头，如霜雪打过的菜秧，良久，举出一根指头。
陈燕知道，他说的是一万。
你还给了其他什么人？陈燕不由自主地向熊武能的办公室方向望了望。
没有。贾老板做出着急、要发誓的样子。
陈燕摆摆手，表示不屑争辩。
是你害死了伍老师，你一辈子都不会心安。陈燕怒目圆睁。你知道他是老实人。
现在，陈燕想象不出伍昌贵当日下午在镇上开完协调会后，究竟经历了些什么。可以肯定的是，他的内心的痛苦无法向人述说。陈燕清楚地记得，协调会上，那个“诸葛亮”发了一通言，说什么村民吃瓜、毁瓜的事谁也不想看到，现在发生了，就应该彻底追查原因。他还用眼光瞟了熊武能、伍昌贵几眼。说，啥子钱都想吃，谨防卡住喉咙。
唉！伍老师啊！你就是太书生气。如果，如果你就如“诸葛亮”所说，“卡住喉咙”就马上吐出来……唉……何至于此。
“你不用再找谁了，你的损失只有你自己负责。”陈燕重新提包，一副撵客走人的样子：“我到法院咨询过了，你与锁江九组签订的合同是无效合同。对于那片滩涂地，锁江九组没有管理权，更没有所有权。”
站在锁江村文化广场边的石阶上，陈燕感觉到初夏的气息汹涌而来，这是乡村最美的季节。大地一派葱绿，所有的山峦、田野都被绿色覆盖。今年还没有接受第一次大水的辉江河，晶莹的河水映照着蓝天白云，映照着岸边的青杨绿柳；岸边田里的秧苗在阳光的热力下疯长，已经“封林”了，几乎看不见水的身影；那些栽种在坡地、田坎上的甜橙、高粱、包谷、红苕，一律奉献着自己的新绿给这片天地……家乡真是美得让人心醉。
陈燕收拾起沮丧的心情，走在这秀美的天地间，走向锁江村九组的伍家大院。她知道，那里需要她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