历史的真相湖广填四川,虎口送人头,中国移

如果我告诉你,曾经有数以万计的老百姓被驱赶着迈向虎口千里送人头,你是否会相信?

让我们回到明末清初时的四川,自从崇祯十三年()年,张献忠被左良玉击败进入四川开始,四川战火连绵,兵戈不休。明军,张献忠的大西军,清军,三藩你方唱罢我登场,随之而来的是饥荒横行。据《清朝文献通考》记载:

顺治四年,饥馑仍频,苍溪似洪荒之世。

翌年,大旱,大饥,大疫,人自相食,存者万分之一

其中的瘟疫,甚至远比现在的疫情要可怕:

同年,又大头瘟,头发肿赤,大几如斗;有马眼瘟,双目黄大,森然挺露;有马蹄瘟,自膝至胫,青肿如一,形似马蹄,患者无可救药,每每死亡。

到清朝康熙20年,经过战争,饥荒,瘟疫冲刷的天府之国,只有遵义(当时属于四川,现在属于贵州),武隆(现在属于重庆)几个地方情况较好,上南(今天四川雅安)一带“余则连城带邑,屠尽杀绝”。据葛剑雄教授《中国人口史》统计,这一时期四川地区约万人死亡,仅存约50万人。乱世的荒凉凄惨让人骨寒毛竖,也是在这种千里无人烟的情况下,入主中原的满清政府开始组织移民,奖励垦荒。

顺治六年(年)清朝廷颁布“垦荒令”,命令各地官员把逃民不论原籍,别籍一律编入保甲,组织他们开荒种地,并发给他们印信执照,让他们永远从事农业。三年之后,让地方官亲自来查看成熟情况,并且征收钱粮,此外还要求在规定时间内,以垦荒的多少作为考核地方官政绩的标准。

湖广填四川

在这种看似“惠民”政策的鼓励下,十余个邻近省份的人民怀着“大清梦”,变卖家产,背井离乡来到地广人稀的四川准备开始做一番新的“事业”。《大邑县志》是一本记录四川成都大邑县的县志,其中记载:

“全资两湖,江西,两广,山陕之人来邑垦荒生聚,麻城人较多,江西,山陕次之,两广又次之。”

也因为移民的人中湖广人较多,这场历经康熙,雍正,乾隆三朝近百年的大规模移民迁徙,被后人称为“湖广填四川”。

按说四川本是天府之国,富饶多产,虽然这一美称指的是关中地区(《留侯世家》:关中金城千里,天府之国也),后来这个美称给了四川,诸葛亮给刘备在隆中谋划时就曾说:“益州险塞,沃野千里,天府之国,高祖因之已成帝业。”相信大家也都不陌生。

对于广大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来说,肥沃的土地无疑有极大的吸引力。加上“垦荒令”召集的逃民大多没有不动产这些,如果能在四川扎根,对于他们也有益处。所以,这场浩浩荡荡的“湖广填四川”运动也就拉开了序幕。

问题是当这些怀揣着对美好生活向往,渴望变成有产者的百姓进入四川后,迎接他们的是什么呢?是诸葛亮说的沃野千里?还是桃花源记里的良田美池桑竹?

都不是,而是一群群饥肠辘辘的猛虎!

因为人口锐减,土地荒废,无人耕种,农田因为自然的原因退耕还林,给了猛虎极佳的栖息环境。清费密《荒书》记载:“顺治四年(年),成都空,残民无主……虎出为害,登楼出水,州县皆虎。”

无独有偶,曾在晋王“小诸葛”李定国手下的文士欧阳直回忆道:“四川遍地皆虎,或七八,或一二十,升楼上屋,浮水登船。”对于这种情景他本来难以置信,直到他自己在四川内江见到:“月下四虎狂奔,匿草间以免。”才慌忙记录。将心比心,如果把我们自己代入进去,的确也会感到非常害怕。

作为首府的成都尚且如此,地方状况自然更加糟糕。四川巡按御史张瑃在顺治七年上奏,发现在川北的顺庆发现当地人丁“业已无百之二三矣”。而且想移民都困难,因为城市里全是杂草,村里很多地方变成了丛林,老虎穿行其间,常常吞噬百姓。四川南充知县黄梦卜也说:

当地人丁名,虎噬名,病死55名,现存名。

新招人丁74名,虎噬42名,现存32名

面对如此情形,黄知县喟然叹息:“南充距离成都不远,尚且遭到猛虎侵袭,其他地方的状况更是想都不敢想。”(夫南充之民,距府城未远,尚不免于虎毒,而别属其何以堪哉?)

事实的确如他所料,在川南的富顺县“虎豹生殖繁盛,昼夜群游于城郭之内,不见一人驱逐驰之”,无人管理下,老虎的行为也越来胆大嚣张,甚至“遇人即攖,甚至突墙排户,人不能御焉,残黎百姓多死于虎。”重庆因为山地多,老虎更为泛滥:“群虎白日出游,下城楼窥破人户。”即使有五、六个人拿着武器也不能幸免。

面对如此严重的虎患,清政府很显然是知道的,但是清朝统治者并没有决定停下移民计划,顺治六年的“垦荒令”收效甚微,顺治十六年,十年后清廷再次招募民众垦荒。清朝“老爷”们不是没有反思过这项政策,比如垦荒完成后突然冒出来个原主巧取豪夺,又比如移民过来后会遭到当地官吏的层层盘剥,种种弊端导致“官虽劝耕,但民终裹足不前。”

湖广填四川油画,作者:刘遂海

对这种问题,巡抚四川的右副都御史张德地表示要大力整顿,但是他的方案不是统一发令,明确土地所有权,也不是勒令地方官禁止盘剥百姓。而是加大力度,他表示要把所有无恒产的“打工人”还有游手好闲的游民,统统登记之后“转报四川”,再让四川来处理。说白了,就是把各地的流民打包快递到四川后,强行安排种地。为了推动这项政策,这个张德地还设计出一套奖励机制:

“有能招民三十家入川安插成都各州县者,量与记录一次;有能招六十家者,量与记录二次;或至一百家者,不论俸满即准升转。”

这下子想要升官发财的那些官老爷也看到了一条道路,为了确保业绩领取“升迁大礼包”,活生生把“移民实川”变成了“强制入川”,各地百姓只要被盯上了就要被拉去做登记,那么下一步就是像壮丁一样,被绳子反捆住双手千里押送,移民途中要上厕所,才能请求官老爷给自己松绑,相传这就是“解手”一词的由来。

至于这些入川的流民是否能够被妥善安置,老虎肆虐之地百姓是否能有保障,这就和朝廷官员和地方官员没什么关系了,也不在他们的讨论范围之内。在这种强大利益的推动下,新政策效果明显,张德地作为发明人和推动者朝廷自然要嘉奖,康熙九年他被加授工部尚书衔,各地官员也是一人得道,鸡犬升天。饶是如此,四川仍然缺少官吏,朝廷又发文:“垦地20顷以上贡监生员民人,考试文义通者,授以县丞,不通晓文义者,授以百总;垦地顷以上,文义通晓者,授以知县,不通晓文义者,授以守备。”

清廷想用这样的方法鼓励更多人迁徙,另一边给更多移民一些政治机会。算盘是好算盘,但是人算不如天算,新政实施不到两年,“三藩之乱”爆发,从康熙十二年到康熙十九年,四川再次经历了战火,饥荒,虎患。“湖广填四川”的计划不仅没有进展,反而让此前历经千难万险,好不容易幸免于难的百姓和移民遭到屠戮。四川荣昌县是一个自唐朝设立的农耕大县,当地仅存的“户,男、妇人”几乎全部死绝,可见当时百姓生存的艰难。

而对于猛虎来说,它们是动物,不可能对人有感情。在它们的眼中,人就是他们的食物。升斗小民,地方官吏都惨遭猛虎毒手。《荣昌县志》记载,三藩之乱后,新县令张懋一行八个人刚刚走马上任,入城已经是傍晚,四下无人。就在他们不注意之时,一群猛虎窜出直接咬死五个人。

虎患严重也没有让清政府“移民垦荒”的决心动摇,翌年为了彻底解决新垦土地的所有权问题,清朝廷下令“凡地土有数年无人耕种完粮者,即系抛荒,后如已垦熟,不许原主复问。”从此开始移民入川的画风终于正常了下来,康熙四十八年,鉴于有些地方官急于清丈垦熟之田,以便增加田赋提升政绩,皇帝表示不可做杀鸡取卵之事,对四川巡抚年羹尧也提醒道:“为巡抚者,若一到任,即欲丈田亩,增加钱粮,即不得民心矣!”

雍正元年(年)朝廷进一步规定“嗣后各省凡有可垦之处,听民相度地宜,自垦自报,地方官不得勒索,胥吏亦不得阻挠。”五年后,政府终于给当地百姓提供耕牛,工具,种子等保障,从康熙二十二年(年)起至乾隆六十年(年)这年的时间里,国家总体相对稳定,政策步入正轨,“湖广填四川”运动进入高峰期。虽然移民中也有大部分强制现象,但也出现了自发移民。前者不难理解,多是官吏为了“冲业绩”导致;后者则是因为各地天灾人祸,破产失地等各种原因,土地肥沃,气候温和的四川对他们产生了吸引力。

个例子是从康熙四十一年到康熙五十七年(-)这十六年间,湖南湖北的水灾,旱灾,蝗灾就占八年,还引发了规模不小的饥荒,大灾之下,湖广人口大量迁徙到巴蜀地区。当时湖广提督俞益谟奏称:“湖南衡州,永州,宝庆府百姓数年来携男挈女,日不下数百口,纷纷尽赴四川垦荒。”

与之相应的是四川巡抚李先复的奏章:

“巴蜀界连秦楚,地既辽阔,两省失业之民就近入籍垦田实地,方渐增赋税,国计民生岂不两有攸赖。乃近有楚省宝庆(府)、武冈、沔阳等处人民,或以罪逃,或以欠粮,俱以托名开荒,携家入蜀者,不下数十万。”

当然除了湖南,湖北大规模移民中也有来自广东梅州,潮州的百姓,这些背井离乡的难民会将这段苦难的记忆记在族谱中传承至今。例如四川绵阳《李氏宗谱》记载:李福长(-),原籍广东省嘉应州长乐县,雍正五年,随着八叔迁徙来蜀,居住在遂宁,给别人做佣工过活,过了几年八叔去世,八叔母改嫁,李福长常常一个人感到孤独,茕茕孑立,形影相吊。这样的例子在四川很多族谱中都有记载。

在灾荒的打击下,这些民众一路上“风尘辛苦,艰难万状,痛不忍言”,更有甚者,到达成都时一家人身上仅剩下七文钱,在这样的绝命迁徙之下,四川人口有了大幅度增长,康熙二十二年,四川户数达到户,20%源于当地土著,80%为移民和他们的后代,在广大移民者中,有37%来自湖广,23%来自江西,12%来自陕西。随着大量移民,陕西的酿酒技术,江西的刻活字,福建的甘蔗这些生产资料也纷纷传入四川,极大提升了当地的生产水平。

雍正七年(年),朝廷清丈出田亩顷,是明朝万历年间的3.4倍,到了乾隆四年(年)四川地区的粮食开始反向湖南输出,四年后四川更是拨出10万石米给江西赈灾,20万石川谷碾米给湖北,我们终于看到“天府之国”重获新生。

最后还是想和大家分享一则史料,是雍正十一年(年),几位入川移民张贴的一则《告帖》,上面写道:“伴命走小路,山高水深,万一不测,跌死下山,淹死下水,亦是我等之命。”

或许对他们来说,破碎的家乡已经成为他们他们心里的一块绝望之城,前路艰险的四川反而是他们继续生活的希望,即使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。这就是湖广填四川,这就是历史的真相,没有什么王侯将相,才子佳人,有的只是先民留下的血泪,以及他们努力存在过的证明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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